“再说，中ณ文系还分几个年级呢！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啊？”女生问。
敲门声打断了魏如风的往昔回忆，他以为是夏如画回来了，忙应声打开门，却看见程秀秀眼神复杂地站在他面前。这些天来更加尖削的下腭显出她不肯妥协的个性，魏如风无奈地退回一步，把她让了进来。
人活一世，做不尽的事太多太多。最初可能ม只想吃饱饭。吃饱之后就想安全地活着。活得安稳便可以寻找自己想要的，至少在冻僵时可以互相取暖的另一个人。找到后再一起生下子嗣，延续香火，完成自然的使命。当这些都获得了，就想比和自己一样的其他人吃得更好一些，活得更安全一些，身边人更完美一些，孩子更出息一些，这便是追逐金钱和权力的由来。终于有了这样的地位，现金钱与权力不再那ว么เ重要，就开始思考，越是如此就越被别ี人仰视。这个ฐ时候低下头，看看他们，就想自己还要做什么เ呢？无论做什么เ都好像有些倦了，活着不就已经够了吗？
夏如画的脸印上了一个血红的掌印，那ว是魏如风的血，虽然早已冷却，但她还是觉得烫，一直烫到了她的心。她抬眼越过苏彤，愣愣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。她想过很多，但从没想过魏如风有承受不住，以致放弃生命的一天。她还没来得及带他自，还没来得及给他讲阿尔卑斯ั山，甚至还没来得及说爱他呢。
“他年纪不大，还挺忙的。没事，我录全了，这磁带你先拿走听去！这回的《卡门》真是太棒了！原汁原味！最后唐霍塞和卡门的表演太了，你还记得唐霍塞举起匕的那段唱词吗？啧啧，真是绝望的爱啊！不过如果是我的话，我一定不会举ะ起剑。”
卡门的野性与妩媚深深地诱惑了俊美的军官唐霍塞，那顾盼的神采让夏如画想起了苏彤。她那宣誓一样的告白刺在了夏如画的心上，她隐隐害怕魏如风会因此动容，同时又有点儿嫉妒这样的大胆和热情。她想她自己永远不会像苏彤那样大声说爱，她的那份爱已经层层掩埋于岁月之中，和着生长的骨血，化作了一生一世的沉默陪伴。
那的确是一张记着电话的纸，却不是夏如画记的。魏如风曾经也有一张，但他早ຉ就扔进了医院的垃圾桶里。那是叶向荣写的，纸上是他刚劲的字体，清晰地写着他的名字和电å话号码。
“你说。”苏彤想，魏如风应该不会拒绝夏如画ฑ的要求，松了口气，又去夹夏如画ฑ那边的菜。
“这样啊如画，我现在有点儿急事，你等我给你打电å话，咱们见面好好说，你也好好想想，我一定会帮你，但是我得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。如果这期间你现你弟弟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，你就立刻๑告诉我，好吗？”叶向荣一边看着呼机一边急急地叮嘱说。
奶奶去世的时候，兜里有一包用手绢包着的钱，想是她最后回光返照，怕两个孩子找不到เ积蓄而特意放的。夏如画一直舍不得动，可是肚子越饿越空，也不能就这么เ生生饿死。忍了几天，夏如画还是翻开手绢，抿抿嘴唇，把钱揣在怀里去了菜市场。
“你就不能换个思路，非走正门和人家硬碰硬不可？”侯队长另有所指地说。
夏如画ฑ微微有些吃惊，阿福笑了起来，指着魏如风说：“得了吧，谁都知道你是夏奶奶捡回来的！我们从小一块儿玩的时候，你还不知道在哪个ฐ垃圾堆旁边找吃的呢。我们谁都不爱和你玩，如画也是看你可怜才和你玩的……”
大家顿时哄笑起来。魏如风紧ู紧抿着嘴唇，一声不吭。夏如画红着脸急得嚷嚷：“如风才不是捡破烂的呢，他是我弟弟！”
“你要说别扭也不算……只是……”吴强托着下巴走来走去地说，“带粉儿的那个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，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……”
夏如画“哦”了一声转过身去，狡黠地转转眼珠，想吓唬他一下，又突然从帘子那边钻了出来，大声地喊了一嗓子。魏如风吓得缩成了一团，背靠着墙惊恐地看着夏如画ฑ，清秀的小脸变得惨白。
“唉……”老奶奶叹了口气，“别是骗子啊，这年头什么เ人都有，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。”
只不过那个在雨中固执地寻找食物的孩子，有着坚强却单薄寂寥的影子，那影子像一根刺๐似的扎在了叶向荣的心里，时不时地拷问他的良心，让他难以忍耐下去。
我不知道我会停在哪个路口，
夏如画的眼里泛起了一点儿亮光，她凝视着陆元，没有回答。她并不愚钝，对于这份感情她只是无以回报。
秋日的寒冷就这么一下子钻进了陆元的心底，他距离夏如画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，然而他感觉再也拉不住她了。
魏如风一点点走近，陆元吸吸鼻子，看着他说：“如画，其实看《卡门》那天，我本来想找到魏如风和他换票的，这样就能ม挨着你坐了。你说，如果我们那天换了票，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？”
夏如画缓缓地摇了摇头，说：“他是不会和你换的。”
陆元笑了笑，夏如画ฑ的幸福彼岸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到达。
魏如风走到他们跟前，很自然地紧ู了紧夏如画的围巾说：“回家吧。”
“嗯。”夏如画把陆元的外套递还给他，努力冲他笑着说，“六块钱，谢谢你。”
“谢什么เ。”陆元接过自己的衣服，同样努力地笑。他知道这三个字是夏如画ฑ能ม对他说的分量最重的话，只不过仍然没能填补她在他心里留下的那ว个空儿。
陆元和苏彤都没再说什么，他们把夏如画ฑ和魏如风一直送出了校园。在海平秋日淡淡的星光下，魏如风和夏如画默默消失在了夜色之中。他们仿佛牵起了手，可是再也看不真切。魏如风的黑和夏如画ฑ的白混成了一片灰色，就如同他们的未来，难以预见。而站在明亮处的苏彤和陆元，只能ม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慢慢走远。
那天以后，夏如画ฑ就不去学校了，留在家整理行李。魏如风说尽量不要带太多东西，那ว样走在路上不方便。夏如画ฑ也不想用这些程豪的钱买来的东西，她挑拣着两ä人平常的衣物装起来，还有一些老房子带过来的东西，比如她妈妈的旧衬衫、她奶奶的手绢。上学用的东西，还有话剧团的剧本，她狠狠心一件都没带走，唯一一盘她和如风看《卡门》时录的磁带，她实在舍不得，装在了旅行袋的夹层里。
魏如风把他们银行存折里的钱都取了出来，分放在两ä个信封里，他和夏如画一人带一个。他怕万一途中走散了，夏如画ฑ没有钱支持不下去。他考虑的远比夏如画多，而且面面俱到地想尽一切坏的可能。而这其中最让他忐忑的，就是程豪。
程豪给他的手机他一直没有开，而东歌的人也没来找过他。魏如风万分希望程豪暂时没想起他来，可是又总隐隐地觉得不对劲。他不敢消เ失得那么เ干脆，一直和滨哥打电话联系着，探探东歌那ว边的情况。
临出前一天，夏如画让他下楼ä买手电筒的备用电池，他顺道转了个ฐ弯，去电话亭给滨哥打电话，作最后的确认。
滨哥的语气很平常，问了问他身体的情况。魏如风小心地答：“还要换药，就觉得身上没力气，要是有事我就回去，没事我就多歇两天。”
“没什么事，你踏实养着吧。下次打架，别跟人家那ว么玩命。”滨哥说。
“要不是黄毛说我姐，我才懒โ得动他们呢！”魏如风冷哼一声说，“你们最近没去码头接货啊？”
“没有，程总最近没船进来，他这些天都没来东歌，去外地开会了。哦，对了，程秀秀明天的飞机，她要去美国，你不送送去？”滨哥问。
魏如风听到程秀秀的消息，愣了愣说：“嗯，我给她打电å话吧。”
“她就在这儿呢，我叫她过来接吧。”
滨哥大声喊着程秀秀的名字，没一会儿，程秀秀的声音就传了出来。
“我，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！”
她有些喘，好像是疾跑过来的，魏如风轻叹了口气说：“这不是打了吗？”
“我以为你忘了……我都差ๆ点儿去你家找你了。”程秀秀哽咽着说，“美国的签证本来不好办，我爸急托了人，我没想到竟会这么快……”
“几点的飞机？”
“六点钟，你来东歌吧，钟็叔开车送我们去。”
“好。”
“如风，你会来吧？”
程秀秀一向跋扈的语气这时却充满了恳求的意味，魏如风顿了顿说：“嗯。”
“那我等你！”程秀秀高兴地说。
魏如风挂了电话，从公用电å话亭走出来。他站在楼ä下，看着楼上他们房间的灯光，点了一根烟。
他不会去送程秀秀了，明天晚上九点，他和夏如画将坐“天河”号轮船离开海平。他不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夏如画，对程秀秀，他只能辜负。
魏如风深吸了一大口，扔掉烟头一脚踩灭，他手里掂着电池，向楼门口走去。就在他差ๆ一步进入公寓楼的时候，楼门的阴影处闪出了一个人。
魏如风的手停在半空，电池掉在地上出了清脆ะ的声响。老钟弯腰捡起来，笑呵呵地说：“如风，跟我回趟东歌吧。”